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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认识直播行业(2)

编辑:011     时间:2020-03-03


所有UGC内容,必须在这两个解法里选至少一个,否则游戏大概率不成立。但是快手直播却非常奇葩的选择了两种方法的融合路线:短视频内容用算法分发,直播的主入口却在已关注用户的内容tab。

我统计了一下快手直播的入口位置:

主入口:关注tab的最前方(只有关注的人直播时,才会出现入口);
一级页面入口:同城tab中算法插入;
二级页面入口:用户主页作品tab最前方(该用户直播时才会出现入口);
二级页面入口:直播间内的侧折叠栏(默认折叠,游戏直播上线后才有的功能)。
没错,如果你是快手新用户,你甚至在一开始几乎都找不到快手的直播入口。而在快手最主要的推荐tab的信息流中间,据我不可靠的信源了解下来,快手历史上除了几次灰度测试游戏直播的数据,就没有在推荐信息流里插过直播间入口。

之所以能这样设计直播入口,是因为快手独特的用户生态。宿华的普惠价值产品哲学应该已经无人不知了,而快手在这样的普惠价值产品哲学的引导下,关注了占到中国87%,不太被过去的互联网产品人充分重视的“沉默的大众”,也有人管这个叫“下沉市场”。

这些用户基本盘在现实世界中的关系链其实比较简单和单调。不像那些生活在北上广深杭的灯红酒绿、夜店酒场中的年轻人,这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的生活两点一线,好友数量约等于同事(部分)、同学(部分)和亲戚(部分)。人均可能还不到70个微信好友,他们的朋友圈可能不需要15分钟就能刷到前天的内容去了。

他们在社会中没有被充分地关注,他们在生活中没有充分的表达和被聆听。他们不像我这种互联网冲浪儿有灵通的信息获取渠道,他们那种乏味的生活甚至让他们缺乏足够的身份“归属感”。但他们却是生活在我们之中,总是处于“背景板”里的大多数。

现在,快手关心他们。我特别理解为什么《我们不一样》这首歌当初能在快手火起来,这些用户在快手上通过短视频表达、记录、聆听、沟通、共鸣,他们的生活改变了,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在快手这么有趣的地方,能够认识有同样感受说着同样话语的朋友,这样感情可不就是“老铁”么?

没错,腾讯的运气真的很好,在腾讯还没搞明白到底什么是短视频的2017年(快手拿到腾讯投资早于抖音诞生6个月),居然就懵懵懂懂的投到了正在三四线城市和农村,把微信没有能够很好渗透覆盖服务到的用户服务起来,进行着局部市场用户关系链结网的快手。

这种用户关系链,就是让快手直播入口设计可以剑走偏锋的原因。

快手的用户看直播,不是在“看直播”,而是通过直播在“连麦”,和短视频的“异步”互动不一样,直播是他们的“同步”互动。今天的直播是不是精彩,不是靠着公会和主播精心设计的内容节目,而是看自己在与谁互动。

所以在早期的快手直播,平台压根不需要公会。甚至在当时,平台如果引入了公会,那么内容生产能力更强的公会甚至会冲击掉快手直播的生活化氛围在,这对于早期的快手直播一点好处都没有。

抖音在2018年开始奋起直追短视频业务,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但因为新增更快和内容算法设计的差异,抖音的用户结网效果要远小于快手的水平。所以当2019年抖音开始发力做直播业务的时候,我们可以很轻易的就发现,抖音的直播入口的数量比快手多了一倍,而且抖音最主要的直播入口之一,就是在推荐信息流的视频右侧用户头像的直播状态显示上。

据我不可靠的信源,抖音的关注tab的日总VV渗透率一直没有超过5%。所以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抖音在关注流的直播入口,为了方便更早的被用户看到,被设计成了一个默认打开的顶部折叠栏。算一下总VV的比例,就不难猜到抖音的直播主入口在哪里了。

入口的差异决定了虽然抖音和快手的短视频内容上有高度趋同的趋势,然而两者的直播运营的业务设计路径则有着很大的不同。不过抖音毕竟也是基于短视频拓展出的直播业务。虽然更需要公会的协助,不过在抖音算法强势的流量分配的绝对控制力和海量用户与生产者作为依托下,直播公会的话语权被压缩的非常小。

而在内容层面,抖音也不用像过去的秀场直播平台那样,打尺度的擦边球。总体上说,抖音的直播是构建在学习快手模式的基础上,辅助采用上一代移动直播平台的一些运营经验方法,构建的一个补充抖音收入结构的辅助业务模块。在直播业务上,虽然收入体量因为本身短视频业务更高的DAU,已经和快手不相上下,但在用户的生态上,还有一段需要追赶快手的进步空间。

以今天的状况看,庄明浩在2015年描绘的“直播”的未来,基本被快手实现了。当初那个被大家展望的“人人都会直播的全民直播时代”,几乎已经要跃然在我们的面前。

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画下句点。

三、快手真正的野望,直播的一个未来
之前听过无数的朋友说,快手的天花板是他们用户下沉圈层的极限,因为快手的用户和其他的用户是有圈层上的冲突的。

我原本也有类似的观点,直到前几天,我看到了快手上的几场全新的直播,我意识到这个观点太陈旧了。

在我们的祖国经历着新冠疫情巨大挑战的时刻,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直播服务的红利期。如果出于商业化的目的,各大直播平台应该在当下加大直播入口的渗透,搞出比PK更高效率提升时长与ARPPU的玩法。

然而快手这次又没按套路出牌。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在快手上云逛大英博物馆,

有一天我会在快手上听庞宽彭磊玩音乐,听坂本龙一教授敲石头。哦对了,当然还有李诞和Giao哥在线脱口秀(这个画风倒好像还能猜到)。

如果说圈层瓶颈,这已经不是圈层瓶颈了,这几乎是“两个世界”。这些甚至不是花钱能请来的与乡土文化完全“割裂的”、“对立的”、“高下立判的”艺术文化符号,而现在,这些人在快手直播了。

阳春白雪落在了下里巴人身上。刘姥姥偏偏就走进了大观园。

也难怪我的朋友dayu老师在看完之后评价说,快手这次打出了阶级迁跃的气势。真正的艺术属于人民,人民就在这里。

我知道,我这样说,肯定也有很多朋友会讲,你老金讲话又搞煽情,快手就几场直播,你至于解读成这样么。即便今天,这些艺术家、流行文化符号的代表人物能够入驻几次快手,他们的数据真的好吗?他们带来的用户又有多少最后能够留存下来?

首先,就我所了解不多的快手内情来看,快手这次搞一堆活动直播并不是一个短期的行为,快手为了这个全新的有些格格不入的业务线,甚至成立了专项负责直播的运营团队去持续提服务能力。

其次,快手这次的行动的核心不是商业化驱动的考量,当然,肯定会有商业化的目标(像快手直播电商也在推直播卖车卖房,关于直播电商的改变,我以后有空专门再展开写直播电商一次好了),但首要目标应该不是商业化。我把这样的行动的首要目标,理解成是对公众认知的一次改写,为什么要改写公众的认知?

因为快手的增长天花板压力,确实来自圈层的瓶颈,但是这个瓶颈并不是不能突破的。

说起圈层瓶颈这个问题,说到底是用户的文化包容程度有多开放。对于像B站这样的基于某种小众亚文化生长出来的社区,用户的审美其实从某个细分角度是高于整个社会的平均水平的,而且正因为这种审美的高水平,用户才能找到归属感。

如果平台急于把用户做泛化,改变降低了原有用户的审美情趣构建起来的社区的审美评判标准,那么原有用户的“自我身份认同”带来的“归属感”自然也就消解掉了。这种消解如果发生的过快,新的审美评判语境一旦构筑,在短时间内自然会被用户察觉,引起巨大的“系统怨恨”。

这就导致像B站这样从小众精英亚文化“向下”泛化的社区的泛化过程如履薄冰。B站泛化之路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用时间冲淡矛盾,生怕触发用户之间的大规模冲突。然而走的那么小心翼翼,矛盾也不是没有。

想想去年蔡徐坤的粉丝和鬼畜区的元B站核心用户爆发的“鸡你太美”冲突,那就是一次小型的“肖战粉丝偷袭AO3事件”,当然最后没有搞成AO3这么大影响,应该算B站多方斡旋成功的结果。我猜B站的运营那会儿估计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过快手面临的问题又不一样了,快手的用户圈层恰好是代表真正社会大多数的圈层,就审美水平来说,其实恰好落在了大众审美水平的平均水平附近。

换句话说,其实像春晚这样的超大型全国性晚会,里面绝大多数的节目不是做给B站用户看的,就真是做给快手用户的。所以早几年三四线城市和农村互联网渗透率不高,偏偏搞春晚满意度互联网调查,结果其实恰好变成了大多数会通过互联网发声的人都不会满意春晚的一场“幸存者偏差”统计。

所以快手的泛化不是精英文化“向下”的泛化,而是大众审美的“向上”提升与精英能否抛开偏见与大众“和平”共存。

快手的用户审美能否向上提升,这个问题我觉得其实不难回答,因为快手的审美其实很接近中国人平均的审美水平,快手用户的心态也折射大部分中国普通老百姓的心态。中国老百姓的文化开放包容程度问题不大,尤其是对更精英的文化的包容与学习,至少在心态上是绝对开放的(早几年发源于澳洲的街舞曳步舞,传入我国农村被汉化成了具备我们乡土特色的“鬼步舞”,应该算一个不错的例子)。

而更多的压力其实来自持有小众文化品位的精英阶层,能否抛开偏见去接纳大众。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线上音乐会当天结束前,音乐会的主持人,尤伦斯的副馆长尤洋念了一位观众的留言:Low的不是老铁,而是有色眼镜下的偏见。

实际上,快手在2019年新增的重心已经从早期大众认知的三四线转移到了二线为新增主力的状态。整体上到了2019年Q2之后,快手上一线、新一线和二线城市的用户MAU占比,已经能够达到30%以上。圈层的突破实际上已经在发生了。



我想,对于圈层瓶颈的认知,不少掌握着媒体话语权所谓的“精英”们必然是缺少一次反思的,我们的世界被割裂的太久太久,以至于压根不知道真实是什么样子。太多人自诩为高尚,却连面对真实的耐心与尊重也无法再多给哪怕一点点。如果我们心平气和的去看看,又怎么会看不到世界确实在改变呢?

从这角度讲,直播这种技术其实是非常有趣的,因为人类通讯的技术进化的路径,就是尽可能还原更多的自然信息,从电报到电话,从电话到视频。那么还原的自然信息越多,信息的失真就越少,我们自然也就越接近“真实”。

假如有人可以用技术把大众的生活在往前推进一步,那用直播的技术去消弭人与人之间的误解与隔阂,展示更多更接近“真实”的世界,让一些人看到更多的世界,让另一些人被更多的世界所看到。消除人与人内心因为信息差而形成的固有“成见”,这可能真是这项技术最伟大的应用前景之一。

如果你问我,直播的进化方向是什么。把直播作为一种基础服务能力,而不再是一种商业模式。真正意义上的,把直播这种能力赋能到社会的各方各面,不仅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娱乐、电商、教育,未来可能还有医疗、科研、制造业等等等。

之前一个时代,这件事还只能放在嘴上说说,整个移动直播服务真正渗透到的日活跃用户不去重加在一块儿还不到5000万,但是快手和抖音的出现改变了大环境。现在每天,中国有超过1.5亿的活跃用户会使用直播服务。这为直播的进化提供了最基础的土壤和力量。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快手上除了过去我们已知生活化的直播,在将来应该会出现更多垂类内容的代表的直播,出现更多元的文化阶层以及不同文化圈层的用户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开始平等对话。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考虑到快手这家公司一贯展现出来的产品价值观,也许用技术让世界更美好这才是他们最大的野望。

写在最后的话
其实这篇文章去年就想过要写,最初的标题是《快手的野望,抖音的危机》。不过在初步收集整理资料的时候,我推翻了这篇文章。主要原因是,我发现从纯商业角度,抖音并没有什么实质“危机”,而快手的“野望”仅仅从商业角度来阐述,未免太过单薄了一些。

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找不到更好的立场和素材去写,就把这篇文章放弃了。其中一些内容和素材后来也就放到了《视频战争2020》那篇讲直播的部分去了。不过疫情来临以后,快手推出了直播云逛博物馆的活动确实一下子把我抓住了,毕竟我是个历史考古爱好者,所以立刻入坑了。我甚至直接花了79元买了“博物馆有意思”的音频课程(这是我在快手上最高的单笔消费)。

所以我又把这篇文章拾了起来,不过因为很多东西都是半年前的准备,有些信息量已经释放掉了,整体信息量阅读起来可能没那么大了(我也去掉了不少数字的东西,反正这些东西很多地方大家都已经能看到了)。

最后,我想说一下我对快手这家公司的印象,其实这家公司我朋友不少,不过我去玩的次数很有限。在有限的几次拜访中,供职于这家公司的几个朋友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其实是非常深刻的。

快手的产品方法论总体上和字节的产品方法论是完全相反的。字节是自上而下的,从战略目标分解到战术目标的。快手是自下而上的,从用户需求出发再到战略延展探索的。我很难直接去评价出两种方法论的优劣,但从两家的产品结果上看,大家可能也会总结出一些规律。

比如字节的产品要做什么你其实很容易就看明白,字节的产品从来不吝于快速的迭代与测试各种已知可能有效改善靠近目标的方法,只要结果是对的,字节的产品在方法上是不设限的。

而快手的产品总是透着一种克制,这点有些类似微信,会有明确的为与不为的倾向,有时候乍看挺奇怪,但是如果了解了原因,又深以为然。

然而这两家公司在终极目标上却又出奇的一致,都希望通过技术,让人们可以看到更大的世界,让世界可以了解那些不曾被充分了解的人。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宿敌吧。从这点上说,我同时为这两家公司有这样的对手感到高兴,同时也为中国移动互联网未来的10年的发展感到高兴,至少,世界存在一种很大的可能,会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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