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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kTok在国外究竟有多厉害?
海莉16岁时,突然变得小有名气。她走在街上时常会被人认出来。 在美国,“小有名气” 往往对应的是Instagram大V、电视真人秀达人、Youtube头部创作者、选美女王,还有中级运动员。 这两年,一个新群体挤进这个行列——他们是TikTok网红。 海莉是TikTok网红中的一员。像大部分TikTok网红一样,她还是个青少年,却已拥有数十万粉丝。这样的成绩在TikTok上并不显眼,甚至无法让海莉凭此跻身创作者排行榜的前50名。
但海莉的朋友们都很羡慕她拥有一个还不错的“事业”:在一个大流量平台,凭借展现自己的日常生活和才艺,得到关注,从而拿到一份不错的收入。 起初,美国中产并不看好这款风靡青少年群体的音乐短视频软件,甚至有些反感。当他们反应过来时,TikTok以不可阻挡之势,横扫了美国大街小巷。 这一切超乎想象,仅用了一年零四个月。
在骂声中登场
2018年8月,一款曾命名为Musical.ly的短视频产品,改头换面,以另一个名字TikTok重新登陆美国市场。 Musical.ly作为一款主打音乐元素的15秒短视频软件,在2014年正式进军美国市场。当时美国大火的短视频产品,是Twitter在2012年收购的Vine,特点是鼓励用户利用6秒钟,拍摄并记录生活。2016年,由于公众的兴趣点转向以长视频为主的流媒体平台,Twitter决定关闭Vine。 这一举措,给了Musical.ly一个抢占短视频市场的绝佳机会。 与Vine注重短视频内容原创不同,Musical.ly推行一种新玩儿法:带着用户以“对嘴型”加“肢体表演”的方式,还原时下大热的音乐作品。这一玩法门槛低、新颖、且容易在用户社交圈内掀起互动效应,2016年,Musical.ly在美国下载量高达7000万。 一年后,Musical.ly登顶美国App Store总榜第一,全球累计注册用户约2.4亿。 Musical.ly的亮眼表现一直被字节跳动看在眼里。这家公司借鉴了Musical.ly的形式,在国内推出了引领当下中国短视频潮流的产品—抖音。 字节跳动的野心从未止步于国内市场。 2017年11月10日,字节跳动完成了其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收购,以高达10亿美金的价格买下Musical.ly。收购后,字节跳动将之前在东南亚、日韩等市场推出的抖音国际版与Musical.ly进行合并,统一为TikTok。
Tiktok与Musical.ly合并 然而,TikTok于2018年在美国问世时,面对的却是一片骂声。 没等第一个TikTok短视频发布,整个美国社会都等着看它惨败而归的结局。 “我在这款短视频上,看到大量12岁左右的孩子们,对嘴型唱一些歌词低俗的流行音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性感火辣。” 丽贝卡是美国新媒体Vox的记者,她在一篇关于Musical.ly的报道中写道,TikTok与Musical.ly相似度极高,换汤不换药。 原来,Musical.ly高居不下的热度背后,潜藏着众多社会问题。 大众舆论声讨Musical.ly危害青少年的网络人身安全:运营方并没有严格审核用户的年龄,13岁及以上才能注册的规定形同虚设。众多初高中少女,因为在Musical.ly上不经意公开了个人信息,遭到网络性骚扰,更有少数不法分子诱导少女线下见面进行侵犯,案件公开后引得民声鼎沸。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本应举步维艰的TikTok,还是火了——是那种,众人嘲讽下、无比尴尬的火。 “意料之中,TikTok上充斥着炫耀自己颜值和身家的青少年,这还算好的,有很多恋童癖老人与少女的短视频内容,还有一些夸张的、令人不适的奇怪内容。” 丽贝卡如此描述,众多知名Youtuber在自己的频道声明抵制TikTok,一个有300多万播放量的短视频标题为“TikTok必须关闭”。
就在众人以为TikTok将自动撤出北美市场之时,故事再一次反转了。 短短一个月,骂声渐息。这款短视频产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风靡全美。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2018年秋天开始,我经常打开TikTok,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停不下来。” 丽贝卡发现,TikTok画风突变,一些真正有才华、有想法,且幽默搞笑的创作者占据了主流,他们发布的内容令她惊艳不已。 再度引起美国主流媒体关注的不是短视频内容本身,而是TikTok惊人的下载量。2018年9月,TikTok的下载量力压Facebook、Instagram、Youtube和Snapchat。2019年2月,它的全球累计下载量突破十亿。 正在此时,海莉的短视频“前女友之歌”在TikTok上火了。 混杂着黑色幽默的自我嘲讽,她说自己长得像粗犷的男歌手——波滋·马龙,生而不羁,无法做到广大男性要求的“女生的指甲要时刻保持完美”。评论区的网友笑倒一片,表扬她自然不做作,也没有专业喜剧演员的架子。
波滋·马龙
“找到自己区别于他人的独特之处,并用短视频将其呈现出来。” 这是海莉总结的秘籍,也是TikTok之于用户的意义。
TitTok就像坐上了火箭 2019年的TikTok,就像坐上了火箭。 根据全球App权威数据公司Sensor Tower的报告显示,2019年四个季度中,除了第二季度TikTok以一名之差掉落前三宝座,其余三个季度都位列“全球下载量最多App榜单”的前三名,这个榜单综合了全球的苹果与谷歌应用程序商店。而在苹果商店单独的数据榜单中,TikTok于2019年第一、第三、第四季度位列“全球下载量最多App榜单”的第一名。 除了亮眼的数据外,TikTok也在以多种方式,潜入美国社会的各个领域。 就连一贯严肃的华盛顿邮报,也嗨了起来。 作为美国最大、资历最老的传统媒体之一,华盛顿邮报以70年代揭露水门事件而闻名世界,其记者团队更是18次夺取普利策奖。 就是这样一家大媒体,把TikTok账号变成了自家新闻间的花絮放映室:平时端庄大方的记者变成了喜剧演员,欢脱地播报着新闻;还有魔性的青少年街头访谈,他们说,如果邮报主编的大头像印在T-shirt上,那这件T-shirt只值一美分;同时,新闻制作背后的故事也通过TikTok,传递给美国大众。 以这种方式取悦年轻受众,确实非常有效。 圣诞节当天,华盛顿邮报主编彻底放飞自我,cosplay成圣诞精灵在办公室耍宝。短视频在TikTok一发出便吸粉无数,大家在看热闹的同时,也发现了主编衣服上的邮报订阅链接,对如此营销手段佩服不已。
另一边,TikTok与抖音一样,有一种创造“洗脑神曲”的魔力。 利尔·纳斯·X 现在是一名说唱歌手。在大一快结束时,他不顾父母的劝阻,坚持辍学做一名全职rapper。 他那时经济拮据且没有任何资源,在一家小型工作室中,完成了《Old Town Road》这首歌的录制。利尔·纳斯·X 万万没想到,这首歌会在TikTok上有超过6700万次播放,更荣登Billboard Hot 100榜单,持续霸榜18周之久。
“这首歌始发在2018年,但并没有得到很多关注。直到2019年我把它放在TikTok上,并设置了公众免费使用的权限,一下子就爆了。” 利尔·纳斯·X 说,看着千百万人用自己的歌曲当背景音,制作各类短视频,是件神奇且有成就感的事情。 这之后,音乐圈大神们纷纷向利尔·纳斯·X 抛来橄榄枝,希望与他录制《Old Town Road》的remix版(混剪版),哥伦比亚唱片公司更是一举签下了他。 利尔·纳斯·X 不是唯一的赢家,也不是最大的赢家。 TikTok凭此,向世界证明了一件事:它不仅仅是个对嘴型假唱、帅哥美女伴着音乐跳舞的短视频平台,它还可以为音乐人提供走向世界的捷径。 利尔·纳斯·X 的成功并非特例,《Dissolve》《Slow Dancing in the Dark》《Roxanne》《My Oh My》等 众多被TikTok捧红的神曲,一再地证明了它在音乐领域的带货能力。 “《Old Town Road》这首歌在TikTok上的直接收入并不多,它更像是一个连接世界的宣发窗口,在这里火了之后,会有更多、更好的资源主动找上门来。” 利尔·纳斯·X 说,他与TikTok互相成就了彼此。
TikTok的全球战事 TikTok高速增长,已然触动了国际市场中顶级玩家Facebook的利益。 一场旧霸主与新强者的对决,即刻上演。 Facebook作为一款全球性社交产品,一直稳坐全球第一的宝座,而当其收购了WhatsApp(微信的国际版原型)与Instagram两个社交爆款产品后,三个产品组合而成的社交矩阵可谓无人能敌。然而,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在2016年的一个失误,给了当时的字节跳动公司一张王牌。 2016年,Facebook在发达国家的市场份额已接近饱和,扎克伯格将目光转向了全球最大的市场——中国。 据媒体报道,2016年,他在上海与Musical.ly创始人密谈过收购事宜。此时,Musical.ly已在美国青少年群体中蔚然成风。 扎克伯格确实为收购Musical.ly花了很多功夫,整个2016年下半年,都在为达成此事做着努力。他甚至邀请Musical.ly的联合创始人朱骏,前往加州总部,与当时Instagram的核心成员共同探讨未来。 据外媒报道,Facebook与Musical.ly双方对这次收购都持着严肃认真的态度。然而,交易最终却并未达成。14个月之后,Musical.ly被字节跳动收入囊中。 “字节跳动这次收购Musical.ly,明显属于交易价格不符合(高于)实际情况,但是从战略层面上又太说的通的一个案子。” 知乎上,科技作者闫浩在“如何看待头条收购Musical.ly?”下如此作答。 “一个中国化、易于管理的团队,一个已经有成熟运营经验的全球市场,而这个品类,还是最无国界的音乐短视频,太符合自身边界的拓展了。” 字节跳动收购Musical.ly后,掌握了一支作战熟练的国际化运营军团,在全球市场中大施拳脚,引得Facebook使出浑身解数,围追堵截。
2019年12月全球非游戏类手机App下载量榜单
图源:Sensor Tower TikTok与Facebook的战争开始白热化。 2019年10月,TikTok在硅谷设立了新分部,地点距离Facebook总部仅数公里之远。很快,字节跳动的手便伸向了Facebook的后院,领英上多个硅谷区域的工作机会被放出,薪酬均高出Facebook同级职位20%左右。 Facebook也没有闲着,扎克伯格瞄准了TikTok还未大规模进军的巴西市场,在2019年11月抢先在该地区推出了新产品Reels,又一个TikTok的“克隆产品”,也依旧没有太大反响。 扎克伯格以模仿竞争对手来破敌这一招,在TikTok面前失效了。 这场全球短视频大战中,Facebook并不是唯一的竞争对手。 另一个国际互联网巨头Goolge+(谷歌),也在对TikTok虎视眈眈。谷歌旗下有着全球广告收入最多的视频平台Youtube。同时,它又在谋划对TikTok竞品Firework的收购。Snapchat母公司Snap也在积极布局短视频产品,等待合适的时机入局。 如果说TikTok正面“刚”的是国际巨头,那它背后悄然涌现的敌人,则是同为中国出海的短视频产品。 字节跳动的国内老对头快手,也在积极谋求国际市场。快手和Facebook一样,看到了TikTok在巴西市场的缺位,便将国际版Kwai迅速在当地上线。截止2019年11月,已斩获700万用户留存,下载量在巴西市场位列第5。 在印度,TikTok虽然占据上风,YY欢聚时代旗下的Likee、UC孵化的Vmate,还有印度本土短视频王者Sharechat,形成了包抄阵容,不断挑战着TikTok的地位。
朱骏“临危受命”,TikTok商业化加载中.... 面对国内外严峻的形势,字节跳动在2019年下半年发动了一次重要的人事变更。 Musical.ly的联合创始人朱骏(Alex)在加入字节跳动后,主要负责抖音国内产品,向抖音总裁张楠直接汇报。张楠是抖音从0到1的功臣,此前更多负责国际化TikTok的业务。这次变动中,两位最核心的国内外产品负责人业务互换。 在互联网行业中,张楠被大家公认为擅长产品运营和用户增长,而朱骏对产品的逻辑与传播有着独特的嗅觉。 朱骏此时重返国际化市场,也是“临危受命”。 自2019年10月以来,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CFIUS)启动了对TikTok的审查,原因是有政府人士认为TikTok在美国的广泛使用,存在收集用户数据,从而威胁其国家安全的风险。由于TikTok当年收购Musical.ly时,并未与CFIUS报备寻求批准,这项收购交易案也被列入了审查范围之内。 字节跳动方面则表示,TikTok产品线的数据均储存在海外。 外媒分析,美国政府如此举动,与2020年即将进行的美国大选有关。上一届大选中被媒体曝光泄露用户个人信息,企图利用政治广告影响选举结果的科技巨头公司,正是Facebook。 扎克伯格开心地发现,终于有一家中国公司可以作为“挡箭牌”,帮他分散来自政府和国会的火力。
马克·扎克伯格
TikTok变成了扎克伯格在公开场合演讲中的“常驻嘉宾”,不断被妖魔化,放大TikTok的“美国威胁论”标签。 即便如此,但又不得不承认,Facebook需要TikTok。在面临美国监管机构的垄断指控时,扎克伯格只要指出TikTok在美国的市场份额,便能轻易摆脱行业垄断嫌疑。 Facebook对TikTok可真是爱恨交加。 另一边,华尔街日报引用专家观点称,2020年字节跳动可能会在全球范围内,为TikTok寻找总部,新加坡、伦敦、都柏林等城市均在考虑之列,其中并无美国城市。只有将其与中国总部完全独立出来,才能彻底摆脱“信息安全威胁论”。对此,字节跳动官方未给予正面回复。 其实,这并不是TikTok第一次面对外国政府的发难。 早在2019年4月,印度金奈高等法院称TikTok“鼓励色情,对儿童有害”,要求政府对其下达禁令。TikTok在印度区的谷歌和苹果应用商店,全面下架。几经周转,动用了大量人力财力,TikTok才得以重新在印度区上线。自此,TikTok在印度推行起教育项目,画风大变。 但这不能让TikTok今后高枕无忧,据印度媒体Mint报道,印度社交媒体监管法最迟将于2020年出台,TikTok可能再次成为印度政府重点监察的对象。 TikTok面临的国际环境并不友好,但这并不妨碍全球顶级品牌商们向其示好。 有外媒预测,2020年的TikTok将是全球商业化的焦点。 在这之前,TikTok的商业化系统需要变革。 目前,TikTok平台的广告承接方式,依然十分传统。想投放广告的品牌商,必须通过一套十分繁琐且漫长的流程。TikTok官方称,2020年将上线“自助式投放下单”系统,该功能目前正在内测阶段。 “自助系统的到来绝对是个好消息,但是对我们来说,更精准地触达到理想的用户群才更重要,我们希望这部分功能也可以尽早完善。” 卡莉·卡森是宝洁公司(PMG)主管,她说TikTok上的广告投放,缺少应有的透明度与数据分析。 除了传统的广告投放,TikTok也将抖音在国内验证过的变现方式,复用在了国际市场。 近期,TikTok正在美国市场进行电商小店测试,允许头部二十多位顶尖内容创作者,将商品链接添加到分享的短视频中。对这个功能,抖音国内的用户并不陌生,而国际市场的广告主们也乐见其成。 作为TikTok创作者,海莉也十分期待电商小店的全面上线。 在海莉看来,大部分通过TikTok变火的青少年网红,最终都会走向Youtube。因为在Youtube平台上,创作者变现比TikTok平台容易得多。在TikTok,创作者只能通过直播,收取观众打赏给他们的电子金币或礼物来变现。但在美国,用户并没有看直播打赏的习惯。 即便是TikTok头部的百万粉丝创作者,也看不到可观的收益。
至今为止,海莉只在TikTok上赚了17美元。 TikTok与国内抖音平台不同。在抖音上,广告商可以私下联系创作者,在其短视频中植入产品推广,并支付创作者相应的费用。在TikTok,这种形式并未得到推广。品牌商对TikTok网红们的带货能力,还持观望态度。只有像利尔·纳斯·X 那样创作出《Old Town Road》的歌手,才有机会与平台进行流量分成,进而获取收益。
但海莉仍旧感谢TikTok,通过这个平台,有更多人认识了她。海莉也给自己刚起步的Youtube账户倒流涨粉了。 在这种复杂的互联网社交关系中,她有丝疑惑。 “TikTok还是会给我一种,短暂的不确定性。” 海莉说。 她害怕有一天,随着TikTok热潮的褪去,不再有人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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